清晨,推开办公室的窗,新铺的橡胶跑道正蒸腾着淡淡的气味。那是种介于雨后森林与晒暖棉被之间的气息,混着晨露在朝阳里舒展。指尖抚过赤红跑道表面,细密颗粒摩挲着掌纹——就在两个月前,这里还裸露着一块块残缺的水泥砖,推土机的轰鸣惊飞了教学楼上越冬的麻雀。
此刻翡翠色草坪舒展如波,草尖擎着晶莹的露滴,像撒落一地的星子。课间时总见孩子们在上面追逐嬉戏,草叶温柔托起他们洋溢着幸福的身体。我悄悄用手机定格过这样的画面:金叶榆嫩叶随风摇曳,几个抱着足球奔跑的身影,正把欢笑声绣进春天的经纬。
最期待的莫过于"摸石头过河"——这个教师专属项目让平素执粉笔的手捧起彩砖,让备课笔记的严谨化作摇晃的欢笑。老教师练习时总被砖块绊个趔趄,笨拙的样子惹得我们笑出泪花;年轻的英语老师轻盈如燕,碎花丝巾在春风里翻飞成蝴蝶。
双足肆意感受着橡胶跑道的柔软弹力,望着赤红与一条条白色分明,仍能记起寒假里的风雪夜。工人们裹着大衣拆除旧花池时,校长总片刻不离守在工地,手电筒的光束刺破浓黑夜色。那些日子他的头发总落满灰尘,压路机的震动惊醒了酣睡的流浪猫,他却蹲在料堆旁核对每车砂石配比。如今草坪每寸起伏都暗藏匠心,跑道每个粘结处都细密无痕,原是他在验收时跪地抚摸草根和跑道,确保底下的减震小石粒都均匀铺撒,确保每片橡胶之间都不留下铁钉和沙石。
当柳条开始纷飞时,这片赤红与翠绿已如期绽放。发令枪即将惊起柳梢的喜鹊,我知道那些凝结在图纸上的晨霜、校长新长的白发、工人师傅呵气成冰的辛劳,都化作托起童真的云梯。那些在跑道上烙下的脚印,终将长成支撑他们穿越风雨的筋骨;那些在绿茵场迸发的欢笑,正在编织抵御迷茫的铠甲。愿每个跃动的身影都能在此刻破茧振翅,如同蒲公英乘着春风,把希望的绒毛撒满整个四月天。